所謂溫香軟玉在懷,這種感覺段胥這些年來算是食髓知味,深刻地體會到了。
他醒過來的時候賀思慕在他懷裡,正在無聊地玩他的手指。她背對著他枕在他的手臂上,未著寸縷與他肌膚相貼,此時她的身體已經被他的體溫暖透了,彷彿真像個溫熱的活人似的。
段胥摟住她的肩膀,便聽她慵懶道:「段胥,你醒啦。」
她此刻並沒有和他交換五感所以全然是惡鬼的狀態,整晚都保持清醒不會入睡。這樣的情形三年里時常發生,賀思慕知道段胥希望早上醒過來還能看見她,所以她多半會在他懷裡躺一整夜到他醒過來。
有時候段胥會因為她的縱容而感到驚奇,總是這樣睜著眼睛在他的懷裡百無聊賴地待一晚,鬼王卻從未抱怨過什麼。
「早啊,思慕。你這次來待多久?」
「一會兒我就回去了,這次你剛到雲州,我就來看你一眼。誰知道一看就有好戲。」賀思慕在他懷裡翻騰了一下,面對著他笑道:「你昨晚說夢話了。」
「我?我說什麼?」
「聽不清楚,聲音很低,嘰里咕嚕的也不知道是胡契語還是漢話,有趣得很。」
「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,我要是做夢喊了你的名字怎麼辦?」
「那我被你千里迢迢喊來,肯定要把你從夢裡打醒。」賀思慕點著段胥的鼻尖道:「這可這不公平啊,段舜息。你還可以在夢裡見我,我要是想見你就必須到你跟前兒來。」
段胥先是笑起來,然後又嘆息一聲。
「我好想你,思慕,鬼王殿下怎麼就這麼忙呢?」
賀思慕嗤笑一聲:「你還好意思說我,你就不忙嗎?至少有三次我來找你,你沒趕上招呼我,我走了你都不知道罷?」
「我錯了。」段胥立刻認錯。
這三年里賀思慕坐鎮玉周城處理鬼界事務,而段胥則募兵剿匪,兩個人總是匆匆相見聚少離多。算起來還是每次交換五感那十天,賀思慕在他身邊待的時間最久。
賀思慕望著段胥的眼睛,笑道:「段侯爺,你這仗什麼時候打完啊?」
「至少得十年罷。怎麼,鬼王殿下等著我打完仗把我金屋藏嬌么?」
「那要看你十年之後還嬌不嬌,是否值得我藏了。」
賀思慕戳著段胥的胸膛,被他摟緊了腰深深地親吻,深吻之間他說:「鬼王殿下要了我一輩子,可沒有始亂終棄的道理。」
賀思慕就嘻嘻地笑起來。
說笑一番之後賀思慕便要回去,她離開了段胥溫暖的懷抱穿戴整齊,段胥嘆道他好不容易把她捂熱,她一會兒又要涼了。
賀思慕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了一下,便在一陣青煙中消失。在她消失的同時,在桌上趴了一夜的可憐小姑娘迷茫地醒過來,活動著僵硬的四肢望著段胥。
段胥穿著白色單衣,神色饜足。他微微一笑,親切道:「你昨天許是太困了,倒頭就睡,怎麼叫也不醒。」
小姑娘怔怔地」啊?」了一聲。
府尹滿臉帶笑地來迎接段胥,要將他送回軍營。得知段胥沒有碰那小姑娘時,府尹先是一愣,然後便陪著笑說雲州偏僻比不上南都,恐怕是雲州的美人入不了段胥的眼。
來之前段胥便在方先野的信中聽說過這位府尹大人,這人雖然油滑但很擅長平衡各方關係。方先野在這裡取消了之前胡契人設置的四等人制,但是未對態度良好的胡契人進行清算,亦不提倡仇恨報復行為。於是在這幾州之間各個族裔之間的關係處在微妙的轉換時期,這位府尹大人便是和稀泥的好手,這邊敲打敲打那邊安撫安撫,這些年過去過度還算是平穩。
段胥擺擺手,笑道:「府尹大人,這種話說與不說也沒有區別。我不管其他南都來的人帶來了什麼風氣,凡是對我和我軍中的將領,若大人想設宴款待盡禮數便可,像今日這樣的美人絕不需要,你也不需要奉承我。」
府尹立刻彎腰點頭稱是,段胥拍拍他的肩膀,道:「如今方大人回去南都,新的巡邊使還沒有任命,你便是雲州府里最大的官了。這些年朝廷在礦場和馬場上撥了不少銀子,雲州府應該挺富裕的,大人可要把錢用對地方。」
「那是當然。」府尹誠惶誠恐。
段胥低下頭笑著看著府尹大人,說道:「大人不必這樣小心翼翼,說實話,我挺喜歡大人的。」
府尹大人沒來由地一哆嗦,便看著段胥背著手悠然自得地邁步從他府尹家的大門走出去了。他心說這南都來的侯爺,比方大人還要叫人看不懂。
段胥從府尹家門出來沒走幾步路就遇上了來接他回去的沉英,以及他歸鶴軍的郎將史彪。史彪其人原本是扈州三師山上的一夥兒土匪頭子,武功高有頭腦又講義氣,在當地小有名氣,因為臉上有許多刺字,人送外號「青面虎」。段胥剿匪時採取的是大包圍和逐個擊破的戰術,當時他已經打敗了十之五六的土匪,也將史彪的寨子圍了七日,最後孤身一人進寨與史彪談了一天,成功詔安了史彪。史彪如此便成為了他歸鶴軍的郎將。
史彪長得五大三粗,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子,看見段胥便大聲道:「段帥,我聽說昨日府尹好生招待了你,又是美酒又是美女的,怎麼不帶兄弟們嘗嘗?」
「你還想嘗嘗?史彪,你怎麼答應我的。身在關河北便絕不碰酒,你忘了?」段胥從他們三人之間走過去,他們便調轉了方向跟著他往軍營的方向走。
史彪不滿地說:「這戰事還沒開始呢,小喝兩杯又怎麼了?」
「小喝?史大哥,你確定你能小喝嗎?你哪次一沾酒不是喝到昏天黑地酩酊大醉,要不是這樣也不至於當年被我三哥圍了個結實。」沉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史彪,換來史彪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,憤憤地讓他不要說了。
史彪比段胥年長,段胥和他相交不拘禮數,便也跟著沉英喊起史大哥來。他說:「史大哥,景州的地勢和扈州有相似之處,你在此處作戰最為得心應手,只要你能保持清醒……」
段胥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了話頭,同時也停住了腳步,沉英沒留神一下子撞在他後背上,揉著自己的腦門奇怪道:「三哥,你怎麼不走了?」
段胥並不應答,目光緊緊鎖著街邊牆角一處雜亂的圖畫。他神情嚴肅地走過去,彎下腰仔細觀察那由圓形和長短不一的斜杠組成的奇怪記號。沉英和史彪相視一眼,跟上去在段胥身後去看那記號,沉英驚訝地說道:「這些不是……三哥你教我的……」
史彪納悶道:「什麼?小薛你認識這些鬼畫符?」
沉英看向段胥,不知道能不能說。段胥直起身來,輕聲說道:「他們來了。」
這是天知曉的記號。
大意是說追捕十七,旁邊的圓形是指大司祭。如今前大司祭已經去世,路達擔任了丹支新一任大司祭,這個符號出現在這裡,也就是說路達也到了附近。
史彪還摸不著頭腦地問:「誰來了?這是怎麼回事?」
段胥突然轉過身向軍營的方向走去,他分明沒有跑但是步子快得驚人,沉英和史彪好不容易才跟上他。他問道:「韓令秋什麼時候走的,人到了哪裡,可有音訊傳回?」
沉英小跑跟著他,答道:「三天前走的,昨天還傳來信息,剛剛到景州唐將軍處。」
景州的地形飛快地從段胥的腦海中掠過,起義軍與丹支各自佔據的部分在他的眼前展現,再結合他剛剛看到的天知曉記號,他冷笑道:「真是請君入甕的一場好戲啊。景州的唐德全應該已經被丹支收買,借著向我們求援的名頭,想要趁我們開進景州後與丹支軍隊合力將我們殲滅。」
「什麼?唐將軍可是漢人啊!」史彪驚道。
段胥嗤笑一聲,道:「好處夠多,做狗都行,更何況只是做個奴才。」
「可韓將軍已經進了景州,他沒帶多少人馬。」
「韓令秋估計已經被扣住了,沉英你快馬去踏白軍,通知他們韓令秋的軍令已不可信。就算是他本人回來,當面調兵也不行。」眼看著軍營在前,段胥走進大營中對史彪說:「傳我的命令,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,誰的軍隊也不能踏進景州一步,並且要對景州軍隊加強防範。把大家叫到我的營中集合。」
史彪抱拳稱是。
沒過多久,歸鶴軍的幾位郎將就已經集合在了段胥的營帳中,圍著那張巨大的地輿圖商量對策。在景州和雲州交界一帶有一些屬於起義軍的地盤,兩邊各有駐軍,但因為唐將軍屢屢向大梁示好,大家都認為唐將軍不日便會率軍歸順,故而對那些起義軍並無防範之心。若起義軍突然發難,必有重大損失。
「他們有人在雲州洛州,對我們的動向很了解。方才我下令各軍不得輕舉妄動,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得到消息。時機稍縱即逝,史彪……」段胥抬眼望向史彪,手在地輿圖上一划,對他說道:「我給你五萬兵馬,你即刻出發,三日之內拿下景州西南這四座城池,你能做到么?」
史彪眼睛亮亮的,充滿了能打仗的興奮,爽快道:「包在我身上,待爺爺好好跟他們玩玩。」
段胥轉眼看向一邊的丁進,丁進是歸鶴軍另一位郎將,和史彪截然相反,乃是武將世家出身,熟讀兵法騎術了得。當初在扈州追著山賊到處跑,卻不想最後和山賊做了同僚,一直有些瞧不上史彪,不怎麼與史彪說話。
「丁進,我給你五千騎兵,三日之間拿下景州東邊這兩座城,你能做到么?」
丁進瞧了一眼興奮的史彪,行禮道:「丁進定當不辱使命。」
史彪摩拳擦掌道:「段帥,咱們的絕活兒要不要展示給他們看看?」
「還不到時候。」
史彪便有些悻悻的。
段胥後退兩步,雙手於唇邊交疊看著這張地圖。他方才命令三人進攻的地方都是胡契人佔據的地盤,拿下之後就能切斷景州起義軍與胡契人的連結,但時間一長恐怕胡契人和起義軍反應過來,便會腹背受敵。
不過起義軍內部恐怕也不是鐵板一塊,唐德全搖著驅逐胡契興復漢室的大旗,招徠的定是與胡契人之間有仇怨的漢人。唐德全向丹支投誠便要出賣這些下屬,想來這些人還不知道自己被賣了。
這便需要紫微參與了。
段胥正想著,史彪在一邊插嘴道:「可是韓將軍怎麼辦?他人已經在奸人營中了,肯定要被押做人質。」
「自古以來將領一時不察落進陷阱,因此喪命是常事。」丁進涼颼颼地說道。
「好傢夥,大家都是一起打胡契人的兄弟,說不救就不救了嗎?」
「這是軍營,不是你那山寨,你把你那山賊作風收收。」
「嘿丁小白臉你……」
段胥抬手阻止了他兩位郎將的爭吵,他淡淡說:「人自然要救,不過也用不著動用軍隊了。你們把仗打好,人我去救。」
作者有話要說:感謝在2021102823:50:382021103101:42: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南φ星2個;糯糯、教你做人,幫你上墳、石落成雙、神速小丸子、39944529、petal、小狐狸1個;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碧碧20瓶;蓮絳、鍾妙毓11瓶;yi、aprilg、大綠綠、萬崽不吃香菜、conjy、越越10瓶;暴力豆豆9瓶;陸球7瓶;慕葉6瓶;熱水加蘇打、173425365瓶;自夜晚邊緣滑落3瓶;簡小白要抱抱!、禪風2瓶;wanqing、兩貓一狗、山下王躍進1瓶;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